约纳与祥林嫂
《苦恼》中的约纳
《祝福》中的祥林嫂
□赵洪香
读过契诃夫的《苦恼》,再读鲁迅的《祝福》,我惊奇地发现,约纳与祥林嫂的形象重叠了。
车夫约纳:“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谁知道呢,多半是得了热病吧……他在医院躺了三天就死了……这是上帝的旨意哟。”
“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我,嘻嘻……这些快活的老爷,我老婆现在成了烂泥地啰……哈哈哈……在坟墓里……现在我的儿子也死了,可我还活着……这真是怪事,死神认错门了,它原本应该来找我,却去找了我儿子
……”
“那就痛痛快快的喝吧……我呢,老弟,我儿子死了……你听说了吗?这个星期在医院死掉的……竟有这样的事!”
他拉军人到维堡区去,军人冷漠以对;他拉三个寻欢作乐的青年上巡警去,青年人根本不听他的苦诉;他遇到看门人,想跟他攀谈,可看门人指责了他;他和住处的小伙子诉说,小伙子却蒙头睡着了。“我拿我的烦恼向谁去诉说?”约纳与马各怀苦恼与心事,约纳向人诉说苦恼连续失败,最终只好向马一吐衷肠。
祥林嫂:“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坐在门槛上剥豆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狼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肚里的五脏已经都给吃空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
“我真傻,真的……”
“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
人们先是同情,耐心听她讲完,淌下眼泪;后来全镇的人几乎都能背诵她的话,一听就烦厌得头痛;再后来人们开始取笑,她觉得没有开口的必要了;后来又逗她额头上的伤疤,她瞪他们,一句话不说,连头也不回。
契诃夫的《苦恼》创作于1886年,而鲁迅的《祝福》创作于1924年,整整晚了38年。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鲁迅借鉴了契诃夫小说的构思?我们很难下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20世纪的中国还在重复19世纪俄国贫民的悲剧,这实在让人悲从中来!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带着浓厚的中国特色,带着浓厚的“祝福”色彩,比之契诃夫笔下的约纳结局更加悲惨。这个中国的“约纳”,必须独自承受亡夫失子的痛苦,周围人的自私和冷酷无情,让她的苦恼无处可诉;同时她还必须面对“祭祀不能沾手”的现实,以及“死后将被阎王分尸”的未来!因为她不仅仅是“约纳”,她还是女人,一个死了两任丈夫又死了儿子的“不吉祥”的女人!过去不堪回首,现实冷酷无情,未来万劫不复———这样的人生不是用“苦恼”两个字足以概括的,它应该是“万念俱灰”的绝望,还有“无孔不入”的恐惧!
如果说读契诃夫的作品有触动,那么读鲁迅的作品就是震撼!因为鲁迅的作品反映的是中国式悲剧!如果契诃夫和鲁迅生在同一时代,我相信,他们应该把手言欢,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