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 橹
□ 吴忠平
上世纪90年代,3个儿女先后都考取了大学,妻子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我们一家5口都是供应户了,就把田地送还给生产队,进城居住了。我在农村20多年,除了学做农活,也学做不少其它的事。如搭猪舍,砌灶头,盖草屋等都是我自己做,不请人,最让我难忘的一件事是摇橹。
记忆里,接连下了几天大雨,天晴起来了,学校里也放忙假了。妻说,明天一定要把“黄鼠狼”里那块5分田的稻弄回来,都倒伏在田里,太阳一晒要发芽了。那块田很远,走着去有四五里,摇船去也有三四里。要是割着挑回来,两个人挑一天,挑得累得要死,怕是都挑不完。这么远的路我只能挑五六十斤,妻也只会挑这些。所以妻晚上就去跟她房门的侄儿说,明天一早请他把生产队的一条五吨的水泥船摇到我们田头的河堤边拴在那里。
我们两个人吃过早饭到田里,他已把船拴在那里了。他田多,也在忙着收割。我们两个人割完稻,捆好,赤着脚一步一滑挑上河堤,再下河堤挑上船。滑倒了,爬起来挑着又走,连摸摸屁股的时间都没有。
挑完已快中午了。我们都上了船,我说你撑篙,我摇撸。其实我从来都没摇过橹,连摸都没摸过橹。妻站在船头拿着半截篙子,大概只有一丈长,往岸边用力一撑,船头便冲向河当中,我两手抓着橹柄,一不当心“橹垫”却滑出“橹人头”。这时船已横向河当中,前面却开来一条挂浆机五吨水泥船,拼命鸣笛。妻想把船撑到岸边,可河里水很满,半截篙子撑不到底。两船只相距10多米了,撞上去可不得了!妻抓着半截篙子拼命划水,想把船划到岸边,我真怕她晃下船去。水那么深,落进水里,我虽然会游水,水性也不错,但我一个人能救起她吗?在慌忙中“橹垫”怎么也套不上“橹人头”。幸好船被水流冲得偏向南岸,机船靠近北岸开过去了。终于河里没有别的船空荡荡的了,我的心平静了些,“橹垫”顺利地套上了“橹人头”,我全神贯注,两手抓着橹柄,左右用力均衡,慢慢摇着,我看船头稳稳地向前行驶,推艄时稍微用点力,船头就转向左,扳艄时稍微用点力,船头就转向右。我有了这个感觉,心里就有了数,也就有了信心:我能把船摇到村东埠头了。我叫妻蹲下,不要站着,以防晃到水里去。我小心地摇着,推艄时用点力,船便稳稳地从南岸驶向北岸。我当然不是王骆驼摇船,大来大去。我力气小,大来大去也没那把力,我慢慢地摇着,船行驶平稳,方向也容易控制。船靠了岸边,我便叫妻上岸,回去烧中饭,我一个人摇回去。妻上了岸,我向前摇一小段,便用力推艄几下,把船从大河转进旁边的小河道。妻看着船进了小河道,放心上河堤回去了。这条小河道很窄,弯弯曲曲,只能行驶一条船,通向村东埠头,有近3里路长。这时我的心很平静,聚精会神,一边慢慢摇橹,一边看着前面的河道,河道往左弯了,我推艄时就略微用点力,船头就偏向左。前面河道直了,我就用力均衡地摇着。前面的河道向右弯了,我扳艄时就略微用点力,船头就偏向右。我在小河道上悠悠然地摇着,不碰不撞,顺顺当当地直摇到村东埠头。
上了岸,我回头再看看小河道和船,脸上不禁漾开笑容,喃喃自语道,啊,我竟无师自通学会摇船了。老话说,绝处逢生,急中生智,是很有道理的。在那种无助的环境里,你不得不全神贯注,小心谨慎地去摇,去思考,去总结经验教训,摇橹其实是很容易的事,你全神贯注地去摇自然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