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天告别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沏一壶清茶，静坐于窗前，看窗外飘零的落叶，带走泛黄的往事。秋天，她是诗人，写过秋日胜春朝的动人诗篇；她是画家，画出五彩斑斓的锦绣人间；她还是书法家，在天空书写过苍劲有力的雁字……但她还是要与我暂别，带着深深的眷恋走进季节深处。

我要作别共长天一色的秋水，那是秋天深情的眼睛。唐朝大诗人李贺曾说：“一双瞳人剪秋水。”眼里有多少秋水，心里就有多少秋韵。蒹葭深处，一只乌篷娩出，一柄长橹摇出娉娉袅袅的身姿，晚霞绣在帆上，几束动感的涟漪将悠扬的情歌荡远。暮色渐稠，一盏渔火正在焊接水和天，姑娘摇橹前往采撷，用她温暖的手心捧起被秋水浣洗千遍的月色。

我要保留一枚火红的枫叶，作为诗集里的书签。枫叶里的脉络，仿佛是抵达故乡的线路，沿着叶轴，在叶片上穿过绵长的小道，就是我的故乡。我和故乡的距离，时光的邮差已登记于雁翅。我要用笔在枫叶上写下“2023秋”的字样，让这枚带着淡淡芳香的枫叶在我的诗集里复活，成为一首最动情的诗篇。再捡一枚作为信笺，写上祝福寄给远方的朋友，希望她的日子像枫叶一样火红，充满希望。

我要与菊花依依惜别。我也要像杜牧一样潇洒，像苏轼一样旷达，“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菊花是秋天的光源，将萧瑟的晚秋照亮，让我的梦想在季节的轮回里发出灿烂的光芒。

我要与秋月告别。光阴把月交给轻霜，才有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乡愁；把月交给了白雪，就有了“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的情趣；把月交给了梅花，便有了“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的雅兴。我想起南宋词人姜夔《扬州慢》的名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时光无情，月光清冷，但桥边的芍药花还在温暖这个季节，铭记爱的归程。

寒风吹面，与秋天告别，我准备穿上妻子早已买好的秋裤，取出母亲多年前亲手缝制的厚厚棉被。秋天只留下背影，老屋的院子里，柿子树挂起百盏红灯笼，一场最后的晚宴正在为秋天饯行。直待次日清晨，妩媚的秋天被覆盖上薄薄的轻霜，就像穿着洁白的婚纱，离我远去，远嫁他乡。于是，“雁字回首，月满西楼”又成了新一轮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