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寻冬

□ 阿言

自从大棚蔬菜普及后，买菜时便再难感知季节的更迭，犹如整日困于办公室，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全然不知室外是艳阳高照还是阴云密布。故而，我偏爱漫步于附近的地摊市场，于市井烟火中寻觅生活的本真与季节的痕迹。

楼下那几家售卖菜肉的连锁店，店员皆是年轻人，服务细致入微，充满活力朝气。莴苣去叶除根且清洗得一尘不染，南瓜被贴心地切成圈状，再以塑料薄膜封装妥帖，整齐排列于货架之上。肉品被加工成长条、块状、片状、丝状，甚至还有鱼片，一应俱全，均明码标价，静置于灯光通亮的冰柜之中。这般确实极为便捷，对于单身者、小家庭，或是不喜与商贩多作交流的内向之人而言，在此处只需目光游移扫视，或果断或迟疑地拎走一袋食材归家即可。

然而，在我所居住小区的马路对面，前往地铁站途中有一片区域，与这些店铺全然不同。

天色近晚，你会看见陆陆续续的有三轮车拉着货来这条街叫卖，同时也会有不少当地人将自己种的菜载过来或者坐公交车过来摆摊。从十字路口就开始，有大妈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旁边的背篓里面往往放一杆秤和些许揉成团的塑料口袋。面前摆着些时令蔬菜，一般不过三四样，一看就是自己种的，样数少且量也不大。有形态略显歪斜的红萝卜、个头稍小于连锁超市常见的棒菜、顶端已冒出些许菜花的莴苣。

沿着街道前行，各类冬季菜品琳琅满目：生于池塘之中的高笋此刻亦已成熟，粗细约有二指，长度仿若筷子，与超市所售那矮胖如鹅蛋的笋截然不同。这种高笋口感更为鲜嫩、爽脆、鲜美。往前走，看见一大捧新鲜板栗散落于铺在地上的纸张上，凑近一看，大娘立刻面露喜色热情介绍起来：“看看吧，今天刚摘的板栗，新鲜得很！又甜又脆，好吃得很！”我微笑着走开，继续寻找着冬的痕迹。大娘的声音渐渐远去，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传入耳膜：“刚刚才从地里拔起来的，保证新鲜，你看上哪根摘哪根啊！”我看着萝卜头上一簇鲜绿叶子，根须长长的还带着点沙泥。

我在路上走着走着，便闻见一阵香甜的烤红薯的香味，跟着味道往前走，一位穿着糙面呢子上衣的大娘，白中夹黑的头发束成一个马尾注视着手机，时不时看向摊前行人，神情宁静，就站在三轮车旁，等待着顾客问询。车上有个大陶炉子正烤着红薯，挨着旁边是一口掺满了铁沙子正搅动个不停的电炒锅。一位刚下班的年轻姑娘见到热烘烘的红薯眼前一亮，上前问询着价格，满心欢喜地带走一个最小的。只见大娘解开盖子，拿出一只红薯，在手中转动着捏一捏，放回去继续烤着。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思绪忽然飘回往昔，忆起奶奶曾在灶膛里烤制的红薯。那香味，浓郁醇厚得难以言表，相较于此，不知要诱人多少倍，那丝丝甜意，至今仍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我钟情于这条街道，看着那些匆忙下班的行人，他们似乎也会在不经意间停下匆忙的脚步，舒缓紧绷的步调。我喜爱那从小推车里袅袅升腾的热气，那是生活的温度；钟情于聆听小贩与顾客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欢声笑语，以及那充满烟火气的讨价还价声。

这里仿若钢筋水泥丛林里的一方温馨港湾，在这方小天地中，我觅得了冬日独有的时令鲜蔬，感受到了寒冬里的融融暖意，更仿佛置身于家乡热闹非凡的赶集盛景之中，慰藉了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