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年澡

□ 李秀芹

今年儿子早早在网上团购了洗浴中心的票，洗澡娱乐自助餐一条龙服务。

洗年澡是我们这里过年的重要仪式之一。过去生活条件落后，农村靠煤炉子取暖，在家洗澡不方便，人们的卫生习惯也不好，一个冬天能洗两次澡就不错了。那时我们镇上没有澡堂，洗澡要去十里外的国营澡堂去洗。进了腊月，特别是过了腊月二十三以后，澡堂生意特别红火，好几个人挤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澡和赶大集一样拥挤。后来，我们镇上也有了澡堂，春节前几天依然人满为患，洗单间还需叫号，在里面超过半小时，澡堂老板就敲门催了。

大家都住上了楼房后，家里通了暖气，安装了热水器，可以在家洗澡，洗年澡的意义也淡了。

六年前，我们镇上开了一家大型的洗浴中心，有人给了女儿好几张优惠券，女儿请我们一家人去洗浴中心洗澡。在大众浴池洗完澡，然后再去汗蒸区蒸一下，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得舒舒服服，真比在家洗澡舒服多了。女儿还骗我们说优惠券包括足疗，否则我和婆婆才不会花钱让别人捏脚的。到了饭点，一家人去自助餐厅吃饭，吃完饭还可以看电影或看文艺演出。

女儿的优惠券每人10元，一通消费下来，和免费差不多，我当然不信，女儿只好和我说了实话，她说不这样说，不仅我不去，奶奶更不去。我想，婆婆都九十多岁了，应该让她去享受享受。此后，每年，孩子们轮番买“优惠票”，请一家人除夕这天去洗年澡。婆婆节俭了一辈子，若告诉她实际的票价，八抬大轿也无法把她抬到澡堂。

婆婆别看不识字，过日子是把好手，一辈子奉行勤俭持家。可第二次去洗浴中心洗澡时，我想给婆婆搓背，婆婆却说，我的手法不行，她想请搓澡工搓一下。搓澡工给婆婆搓完后，婆婆低声对我说：“这个搓澡工年纪也不小了，除夕了还在干活，不容易呀，搓澡花不了几个钱，你也让她搓一下，我出钱。”婆婆这份爱心，我必须支持。

今年儿子订的这家洗浴中心比较高档，票也不便宜，可我们还是告诉婆婆，是拿的内部优惠券，比去饭店吃顿饭还便宜呢。

昨天遇到邻居王大妈了，王大妈和我说：“别以为你婆婆年龄大了，啥都不知道，她和我说了，家里都是普通工人，哪有那么多人送优惠券，都是哄她的。”

王大妈还说，婆婆对她讲了，我们不跟她说实话，她就假装不知道，现在她也想明白了，现在洗年澡和原来不同了，澡堂也可以吃喝玩乐，大人小孩都喜欢，过年洗个澡，一年才一次，比出去旅游便宜，大家高兴就行，她不能不扫大家的兴。

我们家洗年澡，都是为了家中其他人过个有意义的春节，才能成行。其实生活中的很多仪式感，也是如此，人有了牵挂有了爱别人的能力，家便有了温馨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