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伟岸

□ 蔡 煜

70后的班列已经驶过了喧闹的城市，当你回过神来，只剩下沿途的风景。此起彼伏的远山，层层叠叠，忽近忽远，怎么也划不过稳稳不动的窗框，一帧帧，一幕幕，圈起了我的回忆，勾勒了心中的伟岸。

轮船码头的黄家园，新洋房和旧洋房交织在一起，地形七高八低，房屋错落有致，我家后面和长途旅社中间隔着一条巷弄，中间栽着一颗香橼树，每年夏天结满了香橼。下班后，父亲骑着二八杠的自行车，到这下车后，将车扛上台阶，放在院子里。有天中午，我趴在矮矮的围墙上，盼着父亲的身影，不一会儿，父亲回到巷弄口，左手熟练地挡住方向，右手拎起后座，右脚踢起自行车后撑，轮胎还在打转时，他已径直飞奔上楼。看到他的目光，我吓得跑进了里屋，捂住了耳朵。出来时，我已经知道我录取的是光华初级中学。父亲亲自下厨做了饭菜，端上桌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像高高墩的巷弄一样深邃，透着坚毅果敢、笃定自信。

四十余年了，高高墩已经拆了建成南大街，物不是，人亦非。“勤俭持家”的家风依旧在。那天进门，父亲的汗滴滴地淌，电风扇呼呼地吹，他正在摆弄着雨伞，一会儿撑，一会儿收。母亲抱怨这把伞出门时出了好几次洋相，我说送你两把吧！回去时，趁父亲不备，随手将那雨伞带了出去，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第二天我送伞来时，翻开鞋柜，那把雨伞依旧在。父亲十五岁学徒，十八岁做班长，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如果给一个支点，他们这辈人能够将整个地球撬动。家里除了电脑，几乎所有的电器他都能修，甚至于老房子的基建和装修。

前年夏天，母亲送刚上大学的外甥去昆明，那几天我照顾父亲。一大早父亲穿着短袖来到小区里散步。我看见他时，他已经在健身器材上做起了拉伸，看到我来，便更加起劲，我叫他悠着点，小心翼翼地请他到石凳上坐下，递上了刚买的热乎乎的早饭。上班时分，我搀扶着他到了楼梯口，他硬是要一个人上去，回头对我说上班别迟到了。看着他身子有点佝偻，肩膀有点倾斜，慢慢转过身去，右手摁着扶手，左手拄着拐杖，拐杖上系着布袋，自言自语地带着节奏，一步一步，消失在我看不见的楼梯里。我顿时鼻子一酸。

青龙山麓，萧竹园旁，云蒸霞蔚，清逸缥缈，列车正驶过沃野千里，驶向远方……